2011年9月21日 星期三

整合力:「編輯2.0世代」必備的企劃能力之六

《實作編輯心法練習簿》13

「一個高明的編輯……最好能够做到『在無序中間有序』。『有
序』是一種靈魂,是一種指導思想,也可以說是一種導向。」*註1
──沈昌文(生活.讀書.新知「三聯書店」前總經理兼《讀書》雜誌主編)

「善整合者,生。」
──屈辰晨(《讀覽天下》副總裁 、「數位出版線上」發起人)

「高學歷時代,知識不是力量,IQ不是問題,整合力才是勝出
的關鍵。」
──莊淇銘(「台北教育大學」教育經營與管理學系教授


親愛的朋友:

1. 聊聊「整合力」。

整合,在不同學科都是重要觀念,管理學談到企業競爭力「九力分析模型」,整合力為其一(其他八力為:品牌力、研發力、行銷力、製造力、產品力、資源力、決策力、執行力。);管理學家麥可.波特(Michael E. Porter)*註2則認為「整合」乃是打造「競爭優勢」的要素之一,和策略運作密不可分。我們把整合的觀念移用於編輯時,除了吸收它在管理科學既有的功能性外,仍應追索它素樸本義。簡而言之,所謂「整合力」就是將各種可利用的資源,按新賦予理念的運作律則形成系統化的組合而有了新的面貌,它和強調「高度集中」的「凝聚力」有補強作用。
沒錯。所以做為編輯,仍需明辨兩者之間的異同。「整合」不全是「物以類聚」的「集中」,也不純然是1與多的數量遞增關係,「整合」是新理念與新秩序的完整呈現,得到的是建立在不競爭(N)基礎上的綜效。
1變多,當然是實力展演,數大就是美;再者,量變會帶來質變,創生新事物。例如,賭城拉斯維加斯(City of Las Vegas)能舉世聞名,就是賭場「高度集中」的結晶。整合,則更近乎生態系統的建立,在諸多不平衡中(甚至是跨界的)尋求和諧,在和諧中融合為一,跟數量沒有絕對關係,蘋果產品中的「i系列」是最具代表性的典範之作。
因此,當我們說編輯人是「組織者」或出版業在某層面是個搞組織的行當時,切勿忘記「組織者」一詞內涵的豐富性。
說到這節骨眼兒,疑惑產生了:
──這些觀念跟我們編輯/出版的關連,有那麼密切嗎?

2. 「整合力」與編輯力的優化。

話說在我年輕的時候,和工作夥伴經常碰觸到「編輯力如何優化」的問題,討論到最後,必然觸及經營根本,必須先解答根本問題之後,編輯力的提昇才能落實。譬如,出版社算不算「企業」?受不受商業律則規範?若是,需不需要「競爭策略」?出版社該不該跳離競技場上的主擂台、建立獨有的核心競爭力?以及研析未來出版方向的去從、怎麼創製並強化新舞台的市場獨佔性,並由此形成唯一優勢……等策略性思考,都是編輯應當關注的事項,以我長期觀察所見,編輯力唯有在這大框架裡施展手腳,才能拳拳到肉。
所以啊,優化編輯力得放大格局,我們不可能自縛手腳、停滯於單純「為作家/作品服務」的層面──我不是說作家/作品不重要,恰恰相反,正因為太重要,為了彰顯辛苦取得的作家/作品,我們得比所有檯面上的競爭者努力,找到作家/作品之上、更有力量的某種指導意識,讓作家和作品得到最佳化服務。
1985年,我曾將思索所得移回實作場域碰撞,寫成一篇<「無人地帶」的經營方略>*註3,試著尋找一個自我指導原則。我很幸運,在歷史學家孫隆基教授的大作<勢力均衡場論>裡,領會了何謂「不競爭原理」(開發無人地帶;N),我以他的研究為本,為當時所服務的出版公司草擬一份「競爭策略分析報告」,選擇「開闢新市場」做為因應之策。現在回頭看二十多年前所寫的內容,在那剛脫離威權的特殊年代,被認作遭到商業思維污染──即便到了今天,仍有文學界友朋認為這類觀念逾越了那條看不見的線。
我記得,曾有人對我書寫的<報告>提出異議,不以為然地問了一個也經常盤旋在我腦海的問題:
「出版就是出版。出版就是出自己喜歡的書,你說太多,把出版搞複雜了。我跑來當個小小編輯,就是因為從小喜歡讀書、喜歡塗塗寫寫、喜歡認識心儀的作家;對我來說,工作即娛樂,工作即享受。你說的那些道理太向市場傾斜,也陳義過高,偏於苛求,應該跟我無關吧!」
然而,也有人緊緊握住我的手,說:
「謝謝你替我開啟了一扇窗,原來出版可以這樣想的。」
我在台北、深圳、北京和上海都握過熱切的手,這些年來,有人有很不錯的成績。我依稀記得2002年末,曾在上海和一位主持創作平台的年輕網絡作家會晤,進行了近兩小時的坦誠交談,我盡量做到「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」,供他參酌。臨別時,他告訴我,在意見交流中,突然照明一切,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了。隔了些日子,果然看到他打破傳統的創新做法,成了新聞焦點人物。看到他非凡的表現,我有一種不足與外人道的欣慰。
對上述「拒斥」或「接納」的反應,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,也不認為存有對錯的價值觀的矛盾──那是兩條殊途同歸的路,各自選擇了不同的目標,而在最後「完成工作」的那一瞬間,又合為一體,只不過有人以「大編輯家」面貌出現,有人成為「大出版家」活躍人生舞台。

就策略面看,不論是做「書」或「雜誌」,為了在競爭圈裡脫穎而出,確實需要「競爭策略」,有了它才知道避開競爭(紅海)的重要性,並根據所擬訂的策略,找出自己的獨特性和存在價值。
麥可.波特有一段說明策略制定程序中的要旨,非常緊要,他說:

「發展策略,最基本的步驟就是『設限』(limit),如果你想要抓住所
有的顧客,提供所有的服務,那你根本沒有策略可言。制定策略,就是限
制你想要做的事情。唯有當你知道你的限制之後,你才能清楚將你的企業
在產業中定位,也才能知道你要採取什麼方式做生意。
……設限,是為了讓你的企業得以壯大。當你設限之後,才有真正的
優勢、主控權、國內外市場等等。」*註4

「設限」,是很有意思的創見,意謂著「取捨」和「優先次序」的條件設定,我到了老耄之年,才感受到它內斂的智慧之光。用我現在理解的程度來詮釋,「設限」,就是否棄慣性、改變「理所當然」的念頭、忘掉既有的成就和往日的光榮。套用「哈佛商學院」克里斯汀生教授(Clayton Christensen)的理論,「企業經營應智慧地透視市場機會與趨勢,應該走向技術創新軌跡的差異化,以『破壞性創新』(disruptive innovation)另起爐灶,顛覆居於主流地位競爭者的『維持性創新』(sustaining innovation)」。*註5波特說,「你無法只是專注在自己做什麼,而不關心你競爭所在的整個產業」,你必須「對產業結構、未來獲利的空間與潛力,有非常敏銳的洞察」,當「異常變化」(anomalies)的訊號將現未現時,能夠未雨綢繆地提出因應之策,波特提出的良方是讓公司(出版社)在所處的產業中「重尋新的競爭優勢」。然而,懂得「設限」才能聚焦並形成優勢,這是經營的「最基本的步驟」。
出版社要怎麼做才能建立「競爭優勢」?道理很簡單,必須了解自己當下的處境,找到新定位,然後運用「整合力」,籌建新勢力。依波特的說法,如果你只有少數幾樣優勢,很快就會被人模仿,你應該靠著「整合價值鏈,大量衍生優勢」,使模仿變得非常困難。
蘋果的賈伯斯(Steve Jobs)為我們樹立最佳榜樣。2007年1月9日,他公開宣布將「蘋果電腦公司」(Apple Computer Inc.)改名「Apple Inc.」,拿掉了中間的Computer這字,引起世人驚訝和質疑。顯然的,他洞察到傳統IT產業的生命已經來到轉折點,如果再以「電腦公司」自居,將和「未來產業」失之交臂,因此需要「設限」,限制自己不可繼續投入目前雖然成功卻沒有明天的事業,他重新規劃蘋果的產業鏈。此後,蘋果公司一連串緊湊上市的產品(iPod、iPhone、iPad、iTv、iCloud以及雲上的iTunes Store、App Store),令人處處驚豔。現在,我們很清楚知道,2007年他的策略抉擇,改變了IT界生態──他始終擁抱著他的至愛,從未離開IT界一步──但他的實際行動卻是一次又一次革命性的顛覆現狀,他再造了IT界。他沒繼續沿著原有的軌跡前行,他飛上雲端,活化雲端,以i系列產品佔領雲端,形成巨大優勢,使競爭者「模仿困難」。
詹宏志也是。他獻身出版、領導遠流時,採取「設限」策略,暫時放下以文學為主流的出版市場(紅海),勇敢因應開放不久的社會對應用知識的渴求,「大眾心理學」成了他揮軍書市的第一擊,隨即開始複製成功模式,大大擴張了書市版圖,他所創新的「遠流模式」,為當時的台灣出版界注入一道活水。
以我的了解加揣測,「盛大文學」、「百度」……,也走在相似的路上。
當然,波特所講的「整合」是產業大架構內的活動,牽涉頗廣,我在這兒只偷摘一點,試將它植入出版內容經營,希望能從波特所期許的整合目標「競爭優勢」與「模仿困難」中,汲取他山之石的經驗和智慧。
我們來看一個非常成功的老案子。

3.案例:《中國歷代經典寶庫》。

從企劃角度而言,編輯工作之一,是默察情勢,提出議題,經討論後形成一個可行方案,然後貫徹執行,使它達成預期目標。
1980年前後,台灣正值戒嚴鬆綁前夜,書市產值雖然不大,大環境正日漸趨於活絡。那時候,號稱百萬印量的《中國時報》在創辦人余紀忠先生領導下,已是一份極具影響力的優質媒體,報社內部人才濟濟,有不少30歲上下、具有強烈開創性格的年輕闖將被網羅社內。
「人間副刊」主編高信疆即是其中翹楚。在他主持下,有一度副刊甚至成了增加報份的主要因素。「人間副刊」的成功帶來新的契機,但因報社沒自己的出版部門,每天刊登的內容,淪為坊間各出版社獵取對象,副刊變成替外人孵蛋的育成中心;再加上主要對手《聯合報》的副刊由瘂弦主編,雙方棋逢敵手,互不相讓。可是,「聯副」卻有「聯經出版公司」支援,使得高信疆在「邀稿→出版」的環節中缺了一角,導致爭取稿件時,稍有疏忽便功虧一簣。所以,該不該擁有自己的出版社已經是不證自明的事。為了維護戰力,高信疆在報社當局長考「該不該投資出版事業」時,毅然成立個人的「言心出版社」,但不久即併入《中國時報》新設的「時報出版公司」,統歸高信疆掌理。
在那文學掛帥的年代,「時報出版公司」和「人間副刊」互為奧援,出版物傾向走年輕人的路線,象徵著新世代力量的崛起。
可是,市場腹地實在太小,作家也就這麼多,知名作家的著作,大家搶成一團,變成「你有的我也有,你出的我也出」,很快便陷入同質化危機,書不多卻變得擁擠起來;另一方面,營收也因此無法持續成長。很明顯的,原來走的路走不下去了。
這種黏成一團漿糊似的感覺,令人很不舒服,那麼,該怎麼改善?
高信疆四處請益,尋覓致勝之道。
在眾多建議中,有人看出書市「空白」,提出將中國古籍普及化的構想*註6,提案立即被採納並排入優先出版日程,轟轟烈烈地把台灣出版界推上新的階梯。一部歷經三十多年而不衰、迄今依然以「文庫版」形式屹立書店、永不落架的長銷書《中國歷代經典寶庫》就這樣誕生了。打開它的書目,重要典籍,一覽無遺,包括《詩經》、《左傳》、《山海經》、《論語》、《楚辭》、《戰國策》……等,共45種46冊。
這個企劃案使「時報出版」的方向來了個大轉彎,若借用波特「競爭優勢理論」剖析,可清楚看出──它為了生存,選擇了「自我設限」,在「限制你想要做的事情」方面(如:追逐知名文學大家)有了全新體認,決心存同求異,聚焦新戰場,直接由創新需求入手。高信疆找到一個沒有競爭者的大概念(N),組成新的創作班底,走了不一樣的路。
這案子剛開始發想時,只是一粒火花,然後經由不同意見的交流、物色撰寫人以及內容體例、產銷、廣宣及各種資源的整合,讓高信疆打了一場台灣出版史上劃時代的漂亮戰役,光是在預約階段即售出1萬套(46萬本)以上。

《中國歷代經典寶庫》的出版有很多突破,可以說,它將編輯的「整合力」發揮的恰到好處。
首先是定位。「中國」、「歷代經典」、「寶庫」結合成奇特魅力,他們非常聰明,一開始就把這套書的訴求對像鎖定為「青少年版」,避開了很多敏感問題,使內容製作減少阻礙。收納進「套書」中每一本書的定位,也同樣一新眾人耳目,譬如,《神話的故鄉:山海經》、《澤畔的悲歌;楚辭》、《西周英雄傳奇:封神榜》、《御風而行的哲思:列子》……這樣的用辭方式,在那個時代,融化了經典的嚴肅又刻板的印象,變得十分可親。
再者,高信疆人脈寬廣,善用社會新生力量。因為訴求對象是青少年,挑選每本書的撰寫人時,幾乎全由30歲上下、初露頭角的精英包攬了,不出十年,這份名單上的人全成了各個領域中的佼佼者,不能不佩服高先生識才之能。
三是表達形式的創新。這批青年學者、專家用的是新一代熟悉的語法和新觀念作詮釋,跳出老氣橫秋、八股式的傳統說教,可以說是和時代同步的新作品,他們把經典激活,不再是冰冷的文字堆了。
四是行銷方法成功。這套書採取「整套預約、一次出齊」的手法,這在當時需要大氣魄,因為作業時間較長,資金積壓嚴重,一旦失敗可是一場大災難。
從《中國歷代經典寶庫》出版過程,學到的即是編輯的「整合能力」,印證了沈昌文先生的編輯準則:以簡潔的概念統攝全局,「在無序中間有序」,當零散的著作在大概念下集合成嚴整的方陣時,是多麼的壯觀,懾人。
在台灣出版史上,《中國歷代經典寶庫》是一個統整各種資源運用、圓滿成功的戰例。可惜的是,當時能發揮整合力、窺破市場商機的概念太過稀缺,無法快速複製,衍生壓倒性優勢,徒留典範。

4. 為什麼「編輯2.0世代」更需要「整合力」?

傳統出版運用「整合力」,做到「在無序中間有序」的例子太多了。遠的像早年「商務印書館」王雲五策劃的《萬有文庫》及他赴台之後的《人人文庫》《國學基本叢書》……等,都顯示出一個大編輯家恢宏的文化抱負,對那個世代的年輕學子造福良多。近的像俞曉群的《海豚書館》、姚海軍的《世界科幻大師叢書》、郝明義的《經典3.0》……等,從不同角度運用整合力,都屬佳例。
台灣出版界最熟悉的開放式書系,則表徵了整合力的具體實踐。在一個大概念下,以一本本書支撐、豐富整個書系的編輯理念,贏取讀者認同,形成社群。像我再三提及的遠流《大眾心理學全集》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。有一次我在業務部看到訂單,在「大眾心理學」項目下,經常成套、成輯(1輯60冊)勾選,光是一張訂單上的一個項目,就可能有百冊訂購量。成功的書系,市場威力無限,那段時光是崛起中的遠流最為輝煌的黃金歲月。
到了web2.0年代,快速的科技發明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,「雲」開始囊括一切,有人說,我們何其幸運,來到「典範移轉」(paradigm shift)進行中的世界,所有似小實大的變化,天天在眼前上演。驀然之間,資訊如海,滿溢四周。根據美國《時代周刊》2010年底公布的統計,在雲端,光是Facebook每一分鐘就有50萬以上的評論、40萬郵件、20多萬訊息……;當我們在Google上搜尋詞彙或文章時,動輒以千、以萬、以百萬則計,網上知識,應有盡有,這是個隨意點點觸觸,便可獲取知識的時代。
真相果然如此嗎?
不!我們的麻煩才剛開始。
誠如Google董事長施密特(Eric Schmidt)接受《麥肯錫季刊》訪問時*註7,被問及如何面對「雲時代」帶來的挑戰和壓力,他答說:

「現在己經出現『內容爆炸』的情況,但我們對它的了解少得可憐。因
此,我認為在計算機能做的事情(海量的分析和複製工作)與人類能做的事情(本質
上富於洞察力的工作)之間,存在很大的差距。在我們有生之年,將看不到這種差
距會明顯縮小。企業將會改變向那些獲得計算機越來越多幫助的人們銷售產
品的方式,但最終我們仍然控制著這個世界。」

壯哉斯言!施密特毫不掩飾Google的野心,他非常誠實──那些「很大的差距」,正是Google著力之處。坦白說,這段「很大的差距」對編輯而言,也是老天爺賞賜的禮物。請想想我們面對的世界:網路製造出「海量」、「零碎」又「快速萎化」的內容,其中雖或藏有不朽之作,事實真相則是多半像極了文明城市產生的巨量廢料;因此,怎麼篩選長尾中「哪些有用」、「哪些無用」及「去蕪存菁」,正是編輯人無法推脫的天職,其中「整合力」恰是我們急需強化的能力。
有人預言,進入web2.0成熟年代,編輯這行業將會消失,我不會如此悲觀,我深信編輯仍在,只是「編輯2.0世代」存在的方式,本質雖和傳統編輯相似,本事將大大不同了。

5. 「整合」即「創新」。


1990年代前後,詹宏志有鑑於台灣出版社的規模太小,待大陸崛起後的華文出版市場缺乏實力去攻城掠地,他決心尋覓藍海,自行創業;他沒有時間遵循台灣傳統出版成長的方式(設限),那將耗時太久;為了快速崛起,他邀約業界志同道合的朋友攜帶人才和資金、結合創投共襄盛舉──「城邦出版集團」就這樣誕生了。他提出「花園主義」做黏合劑,認為在「城邦」這片大花園裡,理應「允許奇花異卉,各憑本領,爭奇鬥豔,盡情綻放」,他說﹕

「城邦是一個基於這種理解而建造出來的出版團體,它自我分裂、自
我變異,由一而多,由簡單而複雜,直到它自身複雜到和生命現象一樣。
我們因此將看到像現實世界的縮影在花園重現:有多種政體,多種價值,
多種倫理秩序,因而留下多種思想樣貌……看到眾聲之喧嘩,這就是『隱
藏秩序於自然之中的花園主義』」。


他用一個簡單概念,把人才、資金結合成大戰鬥體,若干年後,城邦成為台灣最大、最具影響力的出版機構,集團年營業額高達新台幣30億以上。
什麼是整合力?一個人,一個新的概念,成就一個新事業體,創造了「城邦模式」──這個例子說得夠清楚了。

然而,不可能人人都是詹宏志,而「整合」也有不同面向的模式。詹宏志的大整合力並不一定適合你、我、他,他的輝煌戰史,記住就好,因為人各有志,再加上客觀環境、條件配合以及各自的利害考量,我們必須學會做自己、做自己最擅長的事。
舉例來說,眼前有個無主的「空白」出現了:
──誰能告訴我,十年後的文化產業,還會像現在這樣運作嗎?海量的內容隨著「雲」而無所不在,生活在雲中的「大眾」,在讀什麼?怎麼讀?
再二十年後呢?紙本書還存在嗎?還是它只是眾多內容呈現方式的選項之一?誰能描繪那時候的讀者如何學習、從哪兒取得所需要的知識?
作品發表園地仍如今日?還是被大大小小、各有懷抱的創業者(如不甘寂異的編輯),整合成各具特色的平台?
我不曉得國內有沒有出版機構針對可預見的未來做各種推演?
例如,因為搜尋太廉價了,只需零點幾秒,就出現數不盡、讀不完的資料列在眼前,我們得花費多少時間才篩選出所需要的內容?此時,編輯的功能就有揮灑的機會,我們能掌握住這類共同需求的客戶形成社群,適時滿足他們?我們有可能變身為「讀書諮詢顧問」*註8,提供各類進階書單?
或許,像托兒所那樣,整合資源設立一個「托文所」,接受委託,經紀作品?
未來,線上出版的平台能成功嗎?
書/出版的客製化時代會來臨嗎?
在內容產業長長的「鏈」上,不論是從生產端或從供應端看,處處隱藏著「空白」。「快書包」、「科學松鼠會」、「青番茄圖書館」、「魔集客」……,他們自我設限,找到「藍海」(無人地帶),然後把各種資源整合於一,做出獨特,做出唯一,所謂成功的秘密,也可簡化的如此單純吧。
祝福你,朋友!

浩正敬上2011/9/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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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註1:引自《知道:沈昌文口述自傳》/張冠生整理/(花城出版社/2008/5月第2刷),p.172-173。
*註2:麥可.波特(Michael E. Porter),美國著名管理學家和經濟學家、競爭戰略和國民經濟發展競爭力方面的權威,26歲成為哈佛商學院歷史上最年輕的教授,詳細資料請參閱「維基百科」。
*註3:請參閱《編輯力初探1.0》第28信<塵封20年的報告>。
*註4:引自麥可.波特<設限,才能成長>(《天下雜誌》1999/6/1抽印本:《波特看未來/重新思考競爭策略》)。
*註5:請參閱克里斯汀生與雷諾的《創新者的解答》(天下雜誌,2004年1月出版)。
*註6:這企劃案原始發想源頭已難考證。有人說,出自詹宏志之手,30年前我曾問過,他沒作答。但從版權頁所刊編委名單:周安托、高大鵬、詹宏志、柯元馨、姚文義、龔鵬程、顏崑陽、李正治、李瑞騰、藍吉富、吳克等人,加上總編輯高信疆,原始發想應來自以上成員之一。
*註7:引自《麥肯錫季刊》2008年11月<谷歌看未來:谷歌首席執行官埃里克.施密特專訪 >。
(https://china.mckinseyquarterly.com/Googles_view_on_the_future_of_business_An_interview_with_CEO_Eric_Schmidt_2229)雖是二年多前的專訪,如今讀來仍新鮮可喜,充滿啟發。
*註8:請參閱《實作編輯心法練習簿》第4信<我曾經想開一家銀行>。